上世紀50年代末，一位美國景觀建筑師異想天開地打起了樓頂的主意。他在一座6層樓的屋頂做了防水滲透處理，然后鋪上薄層土壤，栽種上喬木、花草，留出曲折的甬道，并設靠椅和小凳供人休憩。一座空中花園宛然天成。

然而，人們很快發現，這樣一塊綠色空間不僅帶來感官享受，而且好處還有很多：屋頂綠化和地面綠化一樣能夠改善整個城市的生態環境，減輕熱島效應;由于植物層可以起到隔熱作用，種植屋頂綠化后，室內溫度在夏季可降低3攝氏度，形成“天然空調”的神奇效果;讓屋頂的建筑垃圾給植物讓位，對于美化城市的上空不無裨益。

這一創意很快在西方風行，包括德國、瑞士、日本在內的發達國家紛紛效仿，通過政策資金支持或稅收、罰款等手段，鼓勵發展綠色屋頂。使得綠色屋頂這一理念開始成為全球各大城市建筑的新寵兒。

溫哥華的奇跡

有人說，每座城市的屋頂，都是人造的沙漠，所以我們都住在沙漠中。實際上，情況更糟，說它們是地獄也不為過——瀝青表面極大的溫差，狂風呼嘯，滴水不漏，了無生機。但若你踏上溫哥華公共圖書館的樓頂，站在市中心九層樓高的位置上，將會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草場，而非瀝青鋪就的不毛之地。蜿蜒的綠化帶在屋頂鋪展開去。這是一片空中草場，植被并非種在容器中。1995年，景觀建筑師科妮莉亞·H·奧伯蘭德造了這片面積近200平方米的“空中綠洲”。即便是放在地上，這片花園也足夠惹眼了。若從溫哥華上空鳥瞰，那片耀眼的綠色幾乎讓人不知身在何處。我們登上城市的屋頂，通常是為了眺望風景。然而在這里，自己就身在風景之中——在玻璃、鋼筋和水泥中，竟呈現出一大片綠色、藍色、褐色交雜的草叢!

生態屋頂并不是什么新鮮事物，它們在美洲草原的茅草屋中十分普遍，北歐的一些木屋和棚屋至今仍在用草皮屋頂。但最近幾十年來，全球的建筑師、建造工程師和城市規劃師，都開始致力于建造綠色屋頂，他們這么做倒不是為了美觀——這個優點是人們事后才意識到的——而是為了實際功用，它們能減緩傳統屋頂的極端環境問題。

城市另一端，與圖書館遙遙相對的溫哥華會展中心正在新建生態屋頂。一街之隔的費爾蒙特湖濱酒店，房頂上有一個果蔬種植園。在另一處城區，正為2010年冬季奧運會而興建的一座奧運村也將會有綠色屋頂。

綠色屋頂的“肥料”

站在世界各地的綠色屋頂上，就會發現城市的屋頂景觀有多么不一樣，并且納悶：我們以前怎么一直沒這么做呢?

科技是原因之一。如今防水膜讓綠色屋頂系統的設計變得更容易實現，它可以捕捉水分以灌溉、進行排水、支持生長培養基，并防止植物的根入侵建筑。在某些地方，例如美國俄勒岡州的波特蘭，便通過降低建筑費用等政策鼓勵營建商采用種有植物的屋頂。在德國、瑞士、奧地利等地，傾斜角度適當的屋頂依法必須采用綠色屋頂。

莫林·康納利在加拿大卑詩理工學院主持一個綠色屋頂實驗室。她的工作就是研究綠色屋頂帶來的實際利益，量化其效用，并提供準確的測量數據，具體呈現它們減少暴雨徑流、提升能源效率、改善城市噪音的能力。

促成綠色屋頂擴張的另一個因素是我們對城市看法的改變。把城市看成自然的對立面已經不再明智，尋求方法讓城市自然化，將使它們更加適宜居住。

新的生物棲息地

在夏天，傳統瀝青屋頂的日間溫度可以超過65攝氏度，讓整座城市的熱島效應越發惡化。而冬天則正好相反，讓停在屋頂上休息的小鳥凍得站不住腳。綠色屋頂上的混合土壤和植被則能極大程度上緩和溫度的變化，使得底下建筑物的冷暖氣開銷降低20%。

當雨水落在傳統屋頂上，它會從城市的人造峭壁上整片流下，再從人造峽谷里流進下水道——沒被吸收、未經過濾，幾乎一路暢通無阻。綠色屋頂則將吸收水分，加以過濾，減緩流速，儲存部分雨水。這最終有效地降低了下水道滿溢的危險，延長了城市排水系統的壽命，并讓更干凈的水流返周圍的集水區，如河流、水庫等。

更重要的是，綠色屋頂是可以棲息的，它將重新塑造城市上空的荒蕪之所，把它變成一長串可與城郊鄉村連接起來的綠色島嶼。大大小小的物種——螞蟻、蜘蛛、甲蟲、烏鴉、麻雀——都能在這里找到居所。

綠色屋頂不只是多出來的一小塊草地，它可能是某些生物的避難所。瑞士蘇黎世一套濾水系統那已有95年歷史的綠色屋頂，為9種原生蘭花提供了棲息地。由于這些蘭花原來棲息的草地被改成耕地，周圍鄉間已完全找不到它們的蹤影。

綠色屋頂的提倡者聲稱，他們已經見識過在建筑物頂上培育一個生物層所可能面臨的絕大部分技術挑戰，而且建筑物的類型無所不包：從蔬菜攤、公交站牌，到美國密歇根州那個4萬平方米大的福特卡車工廠。盡管裝設一個綠色屋頂的平均費用可能比一個傳統屋頂貴上兩三倍，但長期而言可能更劃算，大部分是歸功于能源的節約。植被還能保護屋頂免受紫外線照射，進而延長其壽命。

不只是簡單替代

綠色屋頂不只是傳統屋頂的一項生物性替代方案而已，它需要一種截然不同的思維。標準化的綠色屋頂，例如一層佛甲草，固然已經比傳統屋頂好，但還是可以創造對環境更有益的綠色屋頂——也就是所謂的當地栽植。某些研究人員現在的目標就是要尋找方法，建造在各方面都能夠符合生態與社會需求的綠色屋頂：環境代價低，且盡可能提供給越多人越好。

瑞士科學家史蒂芬·布雷內桑大力提倡綠色屋頂的生物多樣性潛力，他簡潔地說：“我必須利用當地材料，找到簡單又便宜的解決方案。”意思就是屋頂構造和植物之間減少對塑料和其他高耗能材料的依賴。重要的還不只是綠色屋頂能否運作，而是如何讓它們以可持續的方式運作下去，利用最少的能源來為人類與非人類棲地創造最大價值。

想想全球各地數百萬公頃不自然的屋頂，再試著想像將這個龐大人類足跡中的一部分歸還給自然——在曾經只有瀝青與礫石的地方創造綠色空間，假如副產品是為人類帶來某種程度的快樂，還有誰會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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