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上海大火:改造工程未通過招投標而是直接拿下大單
根據規定,政府大型工程建設必須經過招投標流程,并且進行公示。據本報記者調查,此工程總包方的靜安區建設總公司并非是通過招投標形式獲得該工程,而是直接拿下大單。
11月26日,上海大火過去11天,整個城市依然籠罩在悲傷的陰影中。
這11天中,官方批捕了13名與火災相關的人員、公布了詳細的補償標準、也開始陸續勸原小區另外兩棟樓的居民回搬,災難之后的處理工作正在按部就班的進入流程,不過,關于這場火災仍存在諸多疑點。11月22日,本報《上海大火調查》分別從“奪命4小時:城市安全應急答卷”“惑起分包:誰主佳藝”“奪命保溫層”三個方面對上海大火進行了全方位報道,引起社會廣泛反響。
據《中國經營報》記者調查,這場3000萬元大單的保溫工程從一開始就有違規之嫌,作為工程總包方的上海市靜安區建設總公司并未經過任何形式的招投標,而是直接拿下大單,這也為其明目張膽的分包埋下重重隱患;而同時,上海這個號稱擁有最先進的消防系統的城市在一場僅28層樓高的火災面前卻表現得如此孱弱無力,最終釀成慘劇。
改造工程未獲施工證?
層層分包是上海“11·15”大火早已埋下的導火索。
今年9月,上海靜安區政府確定工程的總包方為靜安區建設總公司,分包方為上海佳藝建筑裝飾工程公司,而此后,腳手架搭設作業分包給上海迪姆物業管理有限公司施工;節能保溫工程分包給了今年3月剛成立的正捷節能工程有限公司;鋁窗作業由中航鋁門窗有限公司進行施工。
之后,這些位于分包最末端的公司又分包給了包工頭。此時,這個工程人員龐雜,公司數目眾多,作為項目監理工作的靜安建設工程監理有限公司根本應接不暇,無法有效監督。這直接導致了工程現場管理混亂,馬路散工進入、安全措施不到位、使用了廉價的EPS等易燃材料、還存在明顯的搶工期、搶進度、突擊施工等行為,最終釀成悲劇。
根據規定,政府大型工程建設必須經過招投標流程,并且進行公示。據本報記者調查,此工程總包方的靜安區建設總公司并非是通過招投標形式獲得該工程,而是直接拿下大單。
來自官方的說法表示,靜安區建交委2010年9月通過招投標,確定膠州路教師公寓外墻改造工程總包方為上海市靜安區建設總公司,但記者在靜安建交委網站“政府信息公開”欄查詢“中標項目”,并未發現該月靜安建設總公司獲得過任何一項該區工程項目,這意味著,工程并未經過招投標階段。
據了解,此工程為今年9月23日進駐施工的,而記者查詢建交委發放的9月施工許可證,并未發現有靜安開發總公司或佳藝關于該幢大樓的施工許可證。
本報記者查詢了今年1至10月份的“中標項目”均未發現靜安建設總公司獲得過膠州路教師公寓樓的改造工程,而查詢1至10月份的“發放施工許可證”時,發現也未獲得該工程的施工許可。為此,本報記者發函于上海市靜安區建交委,但對方并未給予記者正面答復。
工商資料顯示,上海靜安建設總公司成立于1979年1月,國有屬性,在上海市建筑施工企業綜合實力排名30強,在近幾年的房地產浪潮中,公司業績開始扶搖直上,以20%以上的速度增長。年檢顯示,2007年、2008年、2009年,該公司銷售收入分別達到6.55億元、7.21億元、8.62億元,利潤總額也分別達到330萬元、675萬元、762萬元。
據記者了解,今年5月,靜安區建設總公司通過直接發包的形式獲得了靜安區教育局基建校產管理站下屬5個單位共計900多萬元的工程,除其中一項通過公開招標獲得外,其余幾項全部是直接發包;6月,該公司還直接通過發包的形式獲得靜安區人民政府南京西路街道辦事處南京西路社區文化交流中心的裝修工程,合同金額達到164萬元;10月份,該公司通過直接發包的形式獲得江寧路83弄4號南京西路街道陜北居委會裝修工程,合同金額81萬元。
而上海佳藝除承接來自靜安區建設總公司的工程之外,也屢次以直接發包的方式獲得靜安區大量工程。今年3月,佳藝獲得了靜安區市政工程和配套管理局154萬元的綜合整治工程;8月份,佳藝又獲得了靜安區教育局基建校產管理站下屬8項工程合同,金額總計500多萬元;9月份,佳藝再獲得長寧路209弄28號靜安區舊區改造管理辦公室動遷辦大樓裝修工程,金額為197萬元。
“國企的背景讓靜安區建設總公司可以不通過投招標直接拿下工程大單,這也讓它有恃無恐,在隨后的工程里多項違規。在失事工程中,總施工單位是靜安建設總公司,分包商是上海佳藝裝飾公司,監理單位是靜安監理公司,分包商是自己的全資子公司,而監理單位又是跟自己有直接利害關系的,這明顯不符合《建設工程質量管理條例》規定。”上海富石律師事務所李洪華律師向本報記者表示。
而這種層層轉包導致施工現場混亂異常。一位13樓的遇難者家屬向記者表示,在現場經常看到工人隨地扔煙頭,電焊火花四處飛濺,旁邊也無滅火器,他曾多次找到包工頭反映情況但始終無果。
他清晰地記得最后一次給包工頭說的話,“這樣下去會闖禍的。”沒想到一語成讖。
消防之憂
在多位民眾看來,消防不力是造成傷亡慘重之原因所在。
當地一位經過昌平路的居民用相機記錄下了火災發生近一個小時后的情景。據他描述,15點31分,起火1個小時15分后,失火大樓的東南面才有了一根高壓水槍,一直到16點20分,這個方向才只有一根。
來自官方的數據顯示,目前,上海市消防站共有116個,比建國之初的61個增加了一倍,現有消防官兵7200人、合同制消防員1600人。而事發當日,上海出動官兵1300多人,占全市消防力量的1/7。據上海公安消防總隊隊長陳飛介紹,2008年上海一共撲救了近5000多起火災,從報警到出警,內環以內平均5分鐘就能趕到現場,內環到中環平均10分鐘趕到現場,外環以外17分鐘趕到現場。
據記者了解,每個城市均有緊急消防預案,而上海也不例外,此類預案多為消防、衛生、環保、警察、安監等多部門聯動來應對突發情況。今年4月22日,上海市還以消防部隊為主要依托成立了應急救援總隊。不過從11月15日來看,“上海的反應十分緩慢。”多位在現場的民眾向記者反映。
對于這些民眾所反映的情況,記者致電上海消防部門,但截至本報發稿時,并未得到回應。
“緊急預案必須經常演練,否則到時肯定是手足無措,而且即便經常演練,也難保真的出事時會有快速的反應。演練時間、地點都是明確的,而突發事件則有太多不確定性,因此也取決于現場指揮員的經驗和水準。”一位地方消防系統人士說,他分析,上海近幾十年來幾乎從未發生過高層大火,這使得消防有些松懈,也可能使臨場的指揮員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一位13樓的遇難者家屬向記者表示,在當日下午3點15分之前,大火燃燒后的前一個半小時,這位家屬在大樓的東南方向并未看到消防員進入大樓進行搜救,而真正大規模進入樓房搜救已是當晚7點半到8點之間。
“目前對高層滅火沒有好的方法,只靠消防救火十分困難,在發生火災的時候,立足自救是首要之選。”上述人士表示,在火災最初階段,室內消防栓、噴淋系統是贏得逃生時間的關鍵,而此后,密封的防煙樓梯是逃生的通道,不過,他也表示很多高層樓都沒有防煙樓梯,隱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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